从北面吹来的风总是热辣干燥的,夹杂的沙砾砸在脸上很是让人难受,林君弘头上裹着亚麻布的面纱,迎着下落的太阳行进在玉门关以西的沙漠戈壁之中,汗水在脸上滑落,浸染了长袍,但这已经午后了,然而更让林君弘糟心的是,入眼所及还是没有一丝绿色,吐尔逊会告诉他三天了,但林君弘的心里更清楚,是四十个时辰了,幸运的是,西征大军里储存的水还够再支撑三天,而吐尔逊承诺夜幕降临前他会带大家到一个有泉眼的小绿洲,吐尔逊用性命发誓了,誓言比他的肥肉更沉重。
“曹将军,您在想什么?”林君弘看向一旁骆驼上沉思的曹禺,问道。
曹禺看起来比出京城的时候瘦了许多,毕竟他和云中绥靖区的人讨价还价之后立刻扑进了茫茫戈壁,在规定的时间内到了嘉峪关汇合,但他又比普通人镇定,因为他已经穿越过比眼前这沙漠更绝望的地方。
“我有不好的预感,刚才敦煌送来的消息,五日前,城堡外出现过一支骑兵,这与玉门的消息一样,如果那是巴拜伯克的军队,那就说明我们的行踪提前暴露了。”曹禺说道。
林君弘撇撇嘴,自信说道:“不会的,我们的军队提前预备了,如果暴露也是在嘉峪关出兵之后,巴拜伯克反应过来的时候,我们已经抵达哈密境内了。”
对于曹禺的怀疑,林君弘是有些恼的,因为当初在京城的时候,当皇帝问他为什么选他做自己的副帅,曹禺很不客气的用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来形容他,林君弘在兰州城里调配军队,分批出发,秘密集结,就是要向曹禺证明一下,自己到底办事牢不牢!
“啊,绿洲,绿洲!”
前锋忽然叫了起来,喧嚣的厉害,林君弘得意的笑了笑,说:“曹将军看到了吧,若是巴拜提前侦知了我们的行动,那这片绿洲早已不存在了。”
与积雪融化成河,经过冲击平原形成的绿洲不同,这个名为大泉子的绿洲是因为有一眼泉水,原本这眼泉水只能形成不大的水泡子,但过往的商人挖掘并且用石头砌筑出一个院子大小的水塘,才有了这绿洲,在帝国二年巴拜入侵河西走廊失败,为怕报复,把石头围子给破坏了,水塘里的水漫溢沙地,只剩下了水泡子,后来证明报复是不存在的,巴拜又默认商旅把它修复了,显然这个水塘存在就证明巴拜还知道,否则肯定破坏了。
林君弘得意的笑着,但陈端骑马而来,脸色铁黑,说道:“殿下,出事了,我们行踪提前暴露了。”
“水塘不是没有被破坏吗?”林君弘不敢相信。
“有人往里扔了死尸!”陈端说道。
林君弘立刻赶到了水塘边,水塘被宪兵控制住,不许任何人饮用或者饮马、骆驼,林君弘走近一看,水塘里果然有几头死羊,这意味着水不能饮用了,这类手段对于云中援军并不陌生,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,每当春天雪化,满洲人就往瀚海里所有的水源,无论是河流、泉水还是水井,全都扔进病死的牲口,就是给帝国军队越过瀚海制造困难。
吐尔逊手下的几个向导正大声的怒骂着,不用问也知道,他们在诅咒扔死尸的这种行为,沙漠里,水就是生命,普通人根本不会这么做。
“殿下,您来看!”曹禺发现了什么,招呼林君弘。
林君弘跑过去,看到水塘里一块大石头上放了一个铁质笼子,正在水面之上,里面竟然是七八只老鼠,还有一些面饼,而笼子上还有一块毡布,毡布上写着几个字,问过翻译之后,林君弘瞬间怒了,因为那是汉狗必如此的意思。
侮辱的话语无人在乎,但这已经足够说明,是巴拜伯克干的这件事,就是阻止帝国大军西进,显然曹禺的担心没错,西征计划提前暴露了,不然巴拜不可能这么早破坏水源。
“吐尔逊,下一个水源点在哪里,几天内能赶到?”林君弘招来吐尔逊问道。
吐尔逊笑了笑:“殿下,您不用担心,虽然以大军的速度,四天后才能抵达,但这里还有一口井可以补充水,这口井肯定没有被破坏过。”
说着,吐尔逊引着林君弘等到了水塘边的残垣断壁中,吐尔逊指了指一面早已倒塌的墙壁,命手下扒开之后,露出一块大石板,掀开后,露出一个井口,一块石头扔进去果然有咚的一声,有水!
“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口井?”曹禺问道。
“因为这就是我挖的,只不过是十年前的事了。殿下,大人,沙漠里的泉眼是最不值得信任的水源,今年有水,或许明年干涸,这大泉子的泉眼就是十年前才出现的,我们发现后,就知道这里有水脉,然后挖出了这个井,井可比泉眼更值得信赖,不是吗?”吐尔逊微笑说道。
林君弘哈哈一笑,庆幸自己找了吐尔逊当向导,他正要感谢,却被陈端拉在了身后,陈端拔出刀,抵在了吐尔逊肥胖的肚子上:“你们挖了这口井,肯定不只你一个人知道,巴拜伯克的人为什么不知道?”
吐尔逊吓的双腿发软,而已经有人打了一桶水上来,陈端舀了一瓢子递到吐尔逊面前:“喝下去,你先喝!”
吐尔逊哪敢不从,也是明白陈端怕有人在这井里下毒,连忙把水喝光了,解释道:“殿下,当时挖井的就我们十几个人,挖出来就隐藏起来了,作为大家共同的财富,我们这些人经过此地,只要泉眼有水,就不会开井,十年过去了,挖井的有人死了,有人定居了,除非这些人里有人投靠了巴拜伯克,否则他们定然不知道井的确切位置,即便他们听说了,也找不到确切位置,这里可不只一口井,有水的只有这一口。”
陈端立刻带人去搜,果然找到几口枯井,里面有腐臭的味道传来。